开源与生存如何取舍？LibreOffice 社区抗议项目商业化

开源软件开发团队一直处在一个十分矛盾的环境中，一方面希望产品开源化、自由化，可以为更多的开发者和技术爱好者提供便利；另一方面来自生存的压力又是摆在「自由」面前的一座大山。开源并不能铸造「乌托邦」，开发者也需要考虑现实问题。那么如何衡量好自由和生存，对于多数开源团队来说是个问题。在加密社区，项目开源往往才会被市场认可，团队也多数是从开源之后考虑是否推行代币或其他方式来维持团队的发展。而在互联网开源领域，如何可以既满足开源又可将项目持续下去，仍是不少团队或公司面临的问题。

近日，LibreOffice 在最新的 7.0 版本中加入的商业化探索引发了社区用户的不满，多名 LibreOffice 社区资深参与者表示这将阻碍该自由与开源软件的推广。 

事情始于本月初在 LibreOffice 社区的邮件列表中出现的一个错误报告，该错误报告是由一名用户提出的，该用户发现最新安装的 LibreOffice 7.0 RC 版现已被标记为「个人版」，并且在 about 对话框中声明「该个人版由志愿者支持并仅供个人使用」。

在该邮件列表下的讨论中，很多人对这一变化表达了不满。有用户认为，「个人版」往往会让人联想到一些商业软件推出的功能简化版，即给非企业用户提供功能有限的免费版本，这是否意味着 LibreOffice 将会推出一个功能更加强大的企业付费版？也有用户担心「个人使用版本」、「私人使用版本」等诸如此类的术语，可能会限制 LibreOffice 在教育等非营利组织中的免费使用权限。

社区的不安猜测很快引起了管理该项目的文档基金会（TDF）的重视，TDF 董事会迅速就此事发表声明。声明首先表达了歉意，「 由于我们的工作时间较短，导致标语未经社区讨论就出现在 RC 上，对于由此引起的某些用户以为我们单方面实施了更改，我们深表歉意。请放心，与社区的协商仍在进行中。」同时还表示任何变更都不会影响 LibreOffice 原本的开源许可证以及软件可用性，也不会有功能上的区别限制，「LibreOffice 将始终是一款开源且免费的软件，对于最终用户、开发人员和社区成员而言，一切都没有改变。」

TDF 在接下来的声明中解释，「此 『个人版』 标语是其正在准备的更广泛的 『5 年营销计划』 的一部分，其目的是将当前免费的、由社区支持的 LibreOffice 与由 LibreOffice Enterprise 提供的一组付费产品和服务区分开来。」 

也就是说，TDF 确实在对 LibreOffice 进行商业化的尝试，其目的是使「生态合作伙伴」能够提供带有「LibreOffice Enterprise」标签的付费产品。

值得一提的是，董事会的声明将此定义为「正在制定和讨论中的「营销计划」」，但是 TDF 董事会邮件列表中一份公开的详细 PPT 则显示，该计划由 TDF 媒体关系和营销负责人 Italo Vignoli 负责提案，且精心筹备已久，并将在 8 月 5 日起就开始实施，看起来并不像是声明中所说的「由于工作时间较短而无意为之」。

LibreOffice 的商业计划

撇开这些不谈，我们发现 Vignoli 的提案中包含了 LibreOffice 企业版和有关商业化提案的详细缘由。我们从中得知了 LiberOffice 自 2010 年从 OpenOffice 项目分支以来的经营状况。

Vignoli 在提案中把 LiberOffice 用户划分为两种，二者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对立的：

社区用户：LibreOffice 开源社区中的贡献者与普通用户，希望项目由始至终保持免费与开源，并且功能完善。生态合作伙伴：希望与 LibreOffice 项目展开商业合作的公司，希望借助该项目获利。 

LibreOffice 自建立社区以来得到了很多所谓的「生态合作伙伴」的支持，这些公司直接向 TDF 提供资金或人力以赞助其日常的运营。同时还有一部分资源来自志愿者和用户对社区的贡献与捐赠。其中，对源代码的贡献中约有 68％ 来自生态合作伙伴。生态合作伙伴的一个例子是位于英国剑桥的 Collabora 公司，这家公司使用 LibreOffice 作为其商业产品的一部分。 

Vignoli 列出的数据显示，从 2010 年到 2014 年，在 LibreOffice 项目中工作的全职员工数量上升到 60 名，但是三年后，由于一些公司撤回了支持，这一数字下降到 40 名。Vignoli 说，尽管目前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但「生态系统的增长速度不及社区」。 他还提到社区中由于商业成员和社区项目成员之间的紧张关系而产生的「摩擦」，指出「这不利于项目的健康」。 

对于企业合作伙伴的退出，Vignoli 指出这也是目前很多开源项目面临的困境。「全球开放源代码的生态系统已经发展了很多年，关于 OSS（开放源代码软件）与企业之间的商业模式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但目前的情况是项目社区得到的回馈依然十分有限。」他补充说：「在过去的 10 年中，使用 LibreOffice 免费版本而不支付或反馈任何款项的企业数量一直在增长，这给该项目的商业模式带来了麻烦。」 

董事会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改善对商业产品的支持」。于是今年 5 月初，Vignoli 负责起草了这份营销计划。Vignoli 的想法是通过「在免费产品和企业支持的产品之间找到适当的平衡」来改善 LibreOffice 的融资模式。参考已经可以得到商业支持的 LibreOffice 版本，例如前面提到的 Collabora 公司基于 LibreOffice 推出的 CollaboraOffice，该软件的用户每年需支付 17 欧元或 18 美元。 

该想法的第一步是将用一个称为「LibreOffice Engine」的新概念来描述个人和商业版本的核心项目。其概念类似于「Linux Kernel」，即内核始终保持自由开源，而 RetHat 等商业公司可在其基础上推出功能扩展的商业发行版 Linux。目的是在用户认知层面将 LibreOffice Personal 与 LibreOffice Enterprise 区分开来。 

Vignoli 还提到了 LibreOffice Online（基于浏览器的办公套件的云版本）存在的问题。他说，社区成员希望这是一个「功能完整的产品，每个人都可以轻松部署」，而生态合作伙伴则希望可以从 LibreOffice Online 中获得大部分收益。 Vignoli 建议，区分免费版和商业版，以及延迟免费版的发布，这样可以使双方都满意。 

TDF 和 LibreOffice 团队在此事件上的沟通本来可以做得更好，但当他们面对开源社区里来自全球各地的开源爱好者时，仍然在声明中「下意识」地掩盖或淡化了关于项目商业化的一些信息，尽管这些信息稍微用点心的人都能很容易地查到。这其实也是很多大型开源项目管理者在面对理想与现实交织时的尴尬处境，既要照顾社区成员对于自由与开源理念的热忱，又要为项目的生存与经营绞尽脑汁地寻求资金。保持一个开源项目的生存能力和成长性，同时又要满足无休止的道德述求，平衡两者来把握一个大型开源项目的发展方向，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也有理性的用户在 TDF 的声明下留言表达了支持，「 将 『个人版』 更改为 『社区版』 或许会更好，我敢肯定，由于 LO 是免费和开源的，因此很多用户将继续使用 LO。多年来，我一直以每月几欧元的价格为 TDF 提供支持（捐赠），我很乐意成为 LO 商业化的支持者。但是千万不要发生「社区版」落后于「企业版」这样的变化，我想这样的话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

该用户认为，LibreOffice 团队可以学习 RedHat 的商业模式。作为一家全球最成功的开源商业公司，RedHat 在推出面向企业用户的 Linux 发行版 RHEL 的同时，还支持了社区版的 Fedora Linux 的建设，并在 Fedora 中率先试验最新的功能，供用户免费使用，借助开源社区的力量使新功能稳定后再更新至 RHEL 中提供给付费企业客户。随后 RedHat 又收购了 CentOS 团队，推出更加稳定的社区版 CentOS。最终形成社区版产品与企业版产品的良性发展闭环，扩大市场的同时又收获了良好的口碑。 

事实上，「开源软件」从来都不等于「免费软件」，开源项目商业化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在自由软件运动之父 RMS 参与起草的 GPL 2.0 协议中，就有提到「如果你能为软件用户提供维保服务，是可以收维保费的」。而 RedHat 等围绕开源项目进行商业活动的公司，正是通过为开源项目用户提供额外的增值服务赚取合理的利润。 

当然，无论最终 LibreOffice 团队使用哪种方式将项目商业化，TDF 董事会发言人 Mike Saunders 坚定地表示，「 LibreOffice 将永远是自由与开源软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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